2016年7月7日 星期四

關於「壓迫」,在心理工作現場的可能性

本文為HOY在其個人部落格《我沒有病我只是怪了點》的個人反思,因其做為系統理論是很好的理解方式,在得到其轉載同意下特轉文至此供大家參考。

文/HOY

2016/7/7
今天參加了「受壓迫者劇場」[1]的研習,差不多在我開始正式執業沒多久,就開始試著去接觸劇場藝術,參予了一個民眾劇場工作隊的訓練,加上自主團練目前已經快兩年了,在這之前大多是觀賞者的角度看一些小劇場演出或是接受戲劇治療的研習。



先說說氣氛
這是我第一參與這麼直接的訓練,感覺自己又誇出一大步,以前主要是害怕在這樣的場合裡表演...

一開始氣氛跟以前參加過的心理劇訓練很像,大家都很友善,彼此打招呼關心狀況;基於在心理劇訓練曾有過的印象,我一開始開啟了很大的防備,雖然也想努力打入人際圈,但在諸多擔心之下,還是先一個人在旁靜坐冥想。

講師之後開始進行暖身,我喜歡他的說法,是「提升能量」(Raise Energy)。

我想了解的是壓迫
一開始每個人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在很後面所以先專心聽他人的分享,沒想大家的志向都很大,要在教學現場使用或是反思,其實如果是以前的我應該也是這樣想,但最近發現自己較謙卑,不敢有太大的期望,我想了很久,自己為何要來這堂課,其實很簡單,就是想要更了解壓迫這件事。很簡單,但很深刻,這是我現在的深沉感觸。

另外值得一題的是,在這樣的現場去說明自己心理師的角色其實不是很喜歡,所以我給自己一個身分是體制內的心理師,不過果然連我自己都解釋不清楚...

壓迫在心理工作現場
以往我所關注的壓迫主要是在社會議題上面,資本家對於勞工的壓迫、社會文化對於性別壓迫...等等,但我這兩年的工作經驗讓我更加思考壓迫這件事,事實上我依然沒有改變我對於壓迫本質的想法,「壓迫」無所不在,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壓迫,而壓迫是透過人際關係做為一種媒介去運作。

在心理工作現場我也時常看到壓迫,親子、師生、同儕等等,每一個都是壓迫的位置;很巧的是今天吃飯時,一位朋友問我:我接觸很多青少年,我認為青少年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我回答,只有一個,那就是不去上學,所有的問題都會被化約為不去上學(其實要更嚴格的說,是不遵守學校規範),但是這個不去上學是怎麼被決定出來的呢?前陣子我與一個朋友,爬梳了中輟生這個名詞的歷史[2],這絕對是人為的定義,因此,這本身會是一種壓迫[3]。

因此,在心理工作現場中,當我理解到了問題建構本身是一種壓迫後,身為一名心理師我該做些什麼呢?

首先,我們要進行工作目標的本體論[4]轉向,我開始嘗試將工作放在學校與家庭環境,而最直接的對象是家長與老師,如何說服家長與老師,做些改變,讓體制有所不同,是我期待自己的工作目標。

但是,難道可以這樣說,青少年本身就沒什麼問題嗎?其實並不是,青少年自身當然有他的問題,但如果壓迫沒先解決,那往往很難進入其他主題,而在我工作中,慢慢發現幾個要素,第一,事實上,家長跟老師都很辛苦,直接說是體制的壓迫對家長與老師來說,其實是很大的傷害。因為時常他們也是沒辦法的,他們也有來自其他地方的壓迫。因此,重點是對話,互相去影響。第二,其實身為一個外部人員[5],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直接接觸到家長或老師。

因此,即使我希望可以去改變體制,但我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接觸到體制,所以我慢慢發展出了兩套工作方向:

其一,若有機會與家長與老師討論,跟家長與老師談壓迫要有技巧,這裡可以多利用心理諮商的概念親職教育、校園輔導合作模式的方式來討論, 因為,大部分的時候,他們也都是被壓迫的對象,要他們改變是一件很困難、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心理師既然想要的是改變體制,那你也必然要成為合作的一員,而不是放句你們在壓迫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這樣是不負責任的。因此心理師要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去應付家長與老師的困擾,在這之中,給予符合你的期待,但又能讓家長與老師不會倍感壓力的策略是重要的,可能要做的事情。雖然說部分諮商師常常是不喜歡給建議,但這樣其實很不負責任,因為是你去指認問題的,你也要參予其中給予你的意見。

還有一個很難被接受的概念,其實壓迫者有時也可能是青少年本身。青少年本身當然可能有一些問題,而這些問題可能來自於壓迫結構,但現在也開始成為別人的壓迫結構,白話一點的說就是他也帶給人困擾。因此我們仍去試著與青少年工作中也要能促進某些改變。此外,因為我們其實很難見到家長與老師,並好好與他們討論,因此有時還是要透過青少年本身的一些改變來促進家長與老師的改變,也就是系統理論所謂的個人促進系統改變[6]。

我通常都會跟來談的青少年談社會結構的壓迫,之後跟他談可能的三種未來方向:
其一倡議,試著去挑戰權威改變體制;
其二適應,調整自己的狀態,去配合體制減少衝突;
其三放棄,什麼都不做,繼續維持現在的生活。

其實好玩的是我目前沒有遇過選擇倡議的,有少部分會選放棄,但大多都是想要去找到一種適應的方法。(適應不一定是迎合體制,也有可能是一種敷衍了事,重點是減少衝突。)

在這一個思考中,心理師至少要有親職教育知識、校園輔導合作模式的架構、促進青少年改變的方法以及系統工作的能力。

這是我慢慢在形成的工作方法,可能適用於每一個年齡層的思考,但歷程可能不同。我將其稱為有社會視角的心理學,可能與社會文化心理學有關係(因為沒讀過不確定)。


社會視角與批判
長期在關注社會議題的情況下,對我來說批判就是增加社會視角,對社會結構的分析,會讓看見更加完整。過去會執著在對體制的分析上面,在今天的課程中,其實抓取較多的是,社會視角不一定是對社會結構的分析 ,當然那可能是終極的目標之一,與我自己在社會網絡研究中的呼應,社會視角其實就是許多人的觀點,各種觀點在同一件事情上被看見,就能凝聚成一種社會視角,即能形成一定程度的批判。

治療中的倡議
最近與朋友聊到我在心理諮商過程中,如果有機會,我都會與會談者與其議題討論相關的社會議題,也有可能是不相干的,例如說其喝著手搖飲料,我也會題一下海龜與吸管的故事。

在治療中倡議,會很奇怪嗎?我不太肯定,但我相信覺察也包含了對壓迫體制的覺察,就像敘事治療的核心一樣[7]。

最近最大的感觸是男性的掙扎─在女權意識提升下,男性的無法適應;一直很想形成相關論述,努力中。



#
這是我今天參加完訓練後的簡單反思,其實裡頭還有好多可以談的事情,但剩下的我想等全部上完後在來整理。

如果有機會看我其他文章,會慢慢發現我一直想要去找到一種心理學X社會學的路徑,但他並不是社會心理學(但是有關係的),形式上更接近文化心理學,希望我可以拿起讀書的熱誠好好的充實基本知識,共勉之。




[1]受壓迫者劇場是劇場的一種形式,根據講師的說法,這是一種解決問題的劇場模式,在固是中找到問題,並以劇場的形式思考解決問題。過去我接觸到的劇場形式,除了教習劇場外,很少有這麼直接在表明解決問題的面向。教習劇場也是劇場的一種形式,與受壓迫者劇場做大的不同是─教習劇場是由帶領者準備好文本,因此已經設定好要帶給觀賞/參與者的東西 ,而受壓迫者劇場則是現場的去形成關注議題的故事。

[2]我其實已經蒐集到資料可以開始做推論,寫在這裡自我激勵把他寫出來、寫出來、寫出來!

[3]壓迫的本質是不公平的對待,這有許多哲學爭辯。

[4]本體論指的是「研究到底哪些名詞代表真實的存在實體,哪些名詞只是代表一種概念」(維基百科說的),而我想表達的是:我的實際工作對象的轉變。

[5]心理師多半是受聘於機構去機構會談,並不屬於機構僱用,所以非內部人員。

[6]心理學中,系統理論做為一種流派,關注的是家庭成員間的互動。而在部分系統理論中,相信可以透過改變一個人來改變整個系統。

[7]敘事治療係奠基於傅柯的權力理論,去理解社會的權力運作,了解主流體制對自己的壓迫;創始者發現透過故事來具現壓迫非常有用,由於說故事的感性,在台灣相當受歡迎,但對體制的批判力度減少很多。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